又一次醒來,頭昏腦脹,頭重腳輕,磕磕碰碰的跌坐到桌椅前找水喝,一如既往,水還是溫熱的,瓷杯透著些許的溫暖,捂暖了我的掌心。
「姑姑!」旁邊稚嫩的童音傳來,嚇了我一大跳,差點把手上的宋代白釉瓷杯摔下,還好我右手拿著,左手托著。雖然不在意錢財,但對藝術的敬重不可無。
「你是誰?」我面無表情地問他,正跟他興高采烈的神情成對比。沒辦法,我剛起來都是這樣,起床氣比較重。
他很高興地回我:「是才云姑姑讓我進來的!」聽了他的回答,我皺起眉頭,才云知道我一向討厭小孩,斷不會隨意讓一個孩子進我房間,而且她應該隨時在的,剛才我起來撞七葷八素的,聲響那麼大,她不可能沒聽見,一定有事。
我過去把他的手牽起來,才發現他一直坐在地上玩我的地毯,他坐的周圍毛都短了一半以上,不禁氣惱,可想想好像不是甚麼大事,也就算了。
那小孩看見我面容閃過一絲氣惱好像害怕了起來,硬是坐在地上不肯起來,只敢拉我的衣袖,哭喪著臉喊,「姑姑?」聲音帶著一點哽咽。
我簡直要嚇壞了,我最怕小孩哭了,這種情緒很難理解,不過,「你剛才喊我甚麼?」我問,並順手把他抱起來,沒想到這小孩挺輕的,我便把他放在肩頭上,施了法術,讓他坐著。
「姑姑!」他又很高興地回我。
姑姑,那這小孩,是哥哥的?不可能呀,怎麼會有這個小孩?難道跟才云有關?啊,先不管了,先去覲見王再說。
我一邊帶著他急行軍一邊問,「你跟我是甚麼關係啊?」反正我住的葦娥宮離王平常辦公的覲陽宮不遠,索性套他幾句。
他回答:「姑姑和姪子的關係啊!」我問錯方法了,是我糊塗了。
「那你爹爹是誰啊?」我改問。
他說:「娘親說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!」這小孩,明明就有娘親,還說他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!真是奇怪的小孩。
「那你娘親是誰啊?」我又問。
「她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娘親!」他毫不思索地答道,好像我問的是全天下最蠢的問題,可我甚麼訊息都沒得到!他的防守簡直比名動天下的謝將軍還要堅固,讓我絲毫得不到答案,我索性沉默了,於是我們沉默到覲陽宮,沒想到王竟然還在早朝!我今天竟起的那麼早,才五更天就起了,如果才云知道一定很開心。
我一邊在門外等待散朝,一邊逗他,玩的不亦樂乎。
冷不防的,有人叫我,「公主!」這聲音,是才云!
我埋怨她,「才云妳去哪了?難得我這麼早起來!」
她連忙笑咪咪地回道:「王臨時找我。啊,小王子沒打擾到妳吧?」
小王子?唉,何止打擾到,簡直是嚇壞我了,差點摔散了我一套茶具,還有我的地毯啊。但我還是說:「沒有哇,這小傢伙挺乖的!」畢竟是小王子得賣他爹一點面子。
「王也在找您呢!」邊說著,才云拉著我的手,把我拉進大殿。
「找我?」這小子幾百年沒找我了,今天是轉性了嗎?
「長公主殿下,侄兒怠慢您了。」王不待我一踏入殿門就在獻殷勤,這小子肯定有問題。
「好說好說。」這種時候先打迷糊陣,看他想幹嘛?
「孤五歲時父王母后就雙雙殉國,是姑姑含辛茹苦的將孤看前顧後的拉拔長大。」還帶著哭腔,現在是在......懷舊?該謝早就謝完了,怎麼突然翻起舊帳?這小子肯定沒好事。還拉到兄嫂那裏去? 我皺起眉頭。
王看我皺眉,趕緊切入正題,「想必姑姑對帶小孩很有經驗吧!」果然這小子只有有求於我時才會擺出一臉狗腿的樣子。
「那你得仔細交代這個小孩的來歷。」我可不帶亂七八糟的小孩。
「是神官發現的,他帶有神法的天賦。卻出生在一個不適當的小漁村,妳知道神官的出生通常伴隨著災厄,於是那個小漁村幾乎被時疫給摧毀,還好有旅人經過,及時將這個小孩帶走,不然那個村子都白白犧牲了。」王說這話時幾乎不帶感情,連點表情也沒有,那又能怎麼樣?這個龐大的帝國總要有犧牲才能換來繁榮。很難想像歷屆的王都是如何熬過的,一邊教導你勤民愛務,一邊又得面對這種無可奈何的宿命。難怪他們都不稱帝,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,沒有資格面對這些子民。
「所以我要把這小孩拉拔長大,再送他去死?」我即使沒有被作為儲君訓練,在這宮廷看到也足夠多。歷代神官通常由國王或是公主等皇室扶養,一生為國家服務,被榨乾靈力的他們,通常活不過二十五歲,我旁邊的這個小孩,大概只剩十多年可以活。
「這是為了天下黎民蒼生,我.....不得不。」王的手撫著額,他的臉隱藏在陰影下,我看不見他的表情。
「要我扶養他,可以,但我要親自教育他,包括神官的訓練課程。」
王聽了這句話猛然抬頭,眼睛裡寫滿詫異,「姑姑,妳?」到底是誰?
後面那句『妳到底是誰』,王沒說出口,但我在他的眼神裡讀出這句。然後我回他:「先王教人可不會只教一半,即使在戰中,我有完整的訓練。」但神官訓練並不是訓練課程,是我自己的經驗。公主的訓練只是個藉口。
即使是王也拿我無可奈何,沒辦法,因為那個位子應該是我的,而我讓出來了。
於是我充滿陽光的走出殿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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